从楼梯上下来,扶着木扶手,脚步虚疲,岑典像是失了魂魄的布娃娃,任何关节的弯曲都没有情理。

    支着身子来到二楼,客厅墙面上最显眼的地方一块方形的白,在水晶灯灯光的照耀下,看起来更加显眼。

    那前天还挂着叶大霖最得意的《游春图》,不过现在看,好像送了人,不知又是哪位贵客在上面多留意了两眼,叶大霖这鼠目精光一下就看出来,命人摘了包好亲自送到人家家。

    他最近的让步真够多的,转角的鎏光瓶,饭厅的牛角扇……到底是落了什么致命把柄在人家手里,要他这样做牛做马?

    看来不止女人心,男人心也不可测。

    岑典的高跟鞋踏下最后一个阶梯,故意踏得重些,坐在客厅灯下绣花的敏姨闻声抬头。

    “岑小姐,你下来啦。”敏姨向楼梯那的岑典招手,“快来看看这花样喜不喜欢?”

    没有心力观察这些,挑选和评价花样子是一件极费脑力的事情,但岑典还是远远看一眼。

    “好看,像用洋莓果做的,敏姨你手真巧。”她夸。

    蓝布上挂着许多红果样子,现在是莓果的旺季,一簇簇矮草丛里藏着粉红粉红的小莓果。

    自从在敏姨心中树立了爱护五五的形象后,岑典就不忍心打破了,以至于在这个家里,除了叶大霖,她最迁就的就是敏姨,也平白得了敏姨不少好。

    看,敏姨这一声声带着敬意的岑小姐一喊就连喊了多年。

    演戏骗人除了一丝丝的愧疚,还是好处更多。

    敏姨笑,像个埋头找果子吃的孩子,刚吃了一颗莓果,甜蜜蜜,她低头,继续缝着,嘴不停,没注意到岑典苍白的嘴唇。

    “我吧,就喜欢给你做衣服,给别人做,要是做差了,她们怪我没做好,可天可怜见,明明是她们穿不出来,一个个肥屁股扁胸脯。”

    岑典看她指尖的闪光,捏着头发丝粗细的绣花针,从这一头,细腻地捅,穿到另一头。她知道敏姨接下来要说什么,她会说:

    “但给你做就不一样了,我做什么你都能穿得好看,就算我裁布量体时偷了点懒,或者买扣子样式时少买了几种,没让领子全合上,你穿起来照样好看。”

    也许有些出入,但大体上差不离。敏姨一说起这个,就是这套话术,年纪大了几岁,还没老唠叨先来。

    可是这次唠叨的敏姨并没有说出口。

    岑典的话打断了她,也让人没有心思去想。

    岑典有气无力地开口对敏姨说,“敏姨,你去打电话给板桥医生,让他带一只破伤风的抗毒素马上来。”

    “啊,你怎么了!?”

    听见这话起身,敏姨三步做两步到岑典身边,这才发现她惨白的脸色,“呀,”她抓起岑典的手,无骨的冰凉,关切看她,“岑小姐,你生病了吗?”

    指甲缝里还留着血,腿间随着凉意开始生疼,岑典没有回答,而是轻轻甩开敏姨的手。

    “我好像说错了,那医生叫坂本,我说成什么了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