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年,任凭外面打得昏天黑地,租界里还是有鸟叫,有蝴蝶。
春天有人遛鸟,有人栽花,为街道两排种上昂贵的黄牡丹,不收钱,纯自愿,政府不拦。
那个管市政建设的法国人来,前溜达一圈,后溜达一圈,用蹩脚中文夸:“漂亮的花。”
夏天有人种菜,也想种到街上,政府不让,影响市容,租界临界单批了一块废井给他,要种只能种在这周围。
于是那种上了菜,白菜炒了种花菜,花菜煮了种茄子。郁郁葱葱变成青青紫紫,偶尔遥看那觉得有趣。
秋天银杏黄了,白果白了又粉,掉一地,马车汽车黄包车踩压过去,碾破果肉,奶香四溢,腐烂两天,奶臭无比。
臭熏得眼睛疼,住家联名要把树砍了,官员说不行,棵棵都是百年老树,砍了可惜,安排人定点铲掉碾碎的白果子。
到了冬天,下起雪来。
今年的租界下多大的雪岑典不知道,因为差不多刚要下雪,叶大霖就带她离开天津。
往北,走累了换汽车,汽车没油了换马车,马车太颠了换火车。
“我们为什么不一直坐火车?”岑典屁股快裂了,直到换火车才好些。
周遭没有嘈杂,大帅豪气地包下整个车厢。
皮座椅皮靠背,软软像坐到棉花上,那叫一个舒服。
小桌对面的叶大霖点起支烟,“我们好歹是个有身份的人,行踪飘忽不定才符合身份。”
飘忽不定?
一路上扛了大把金条,怕被人盯上罢了。
她熟悉金条的味道,一嗅就知道。
随从身上、使徒身上,司机身上,这个车厢全是这种味。
跟要去逃难似的。
岑典抬头看,行李架上满满当当,一个个方箱圆箱红绿袋子,你接着我的头我接着你的尾。
里头绝对金灿灿。
除了车厢里还藏哪了?
据说从前走私盐时,贩子有个基本功,叫藏盐入洞。
嘿,女子藏多几块!
列车穿过隧道,黑一阵亮一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