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幕降临,顾皎站在影壁前左思右想,还是灰溜溜地去了临江阁。

    她踏进卧房,桌上摆着几根白玉筷子,上面包着金丝绞花,顾皎随手拿起一根,对着光赏玩,怎么看怎么眼熟。

    毛毡门帘被人撩起,秦骅进门来,顾皎举着筷子问道:“什么时候打的筷子,这白玉色泽真好,我好久没看到这么纯粹的玉了,在哪里淘的?”

    秦骅擦了擦手上的汗,平淡道:“哦,这是你那副马吊。”

    顾皎瞪大了眼睛,她把筷子左右翻看,在一只筷子上发现了一个索子的半边。

    还真是马吊。

    “你知道如今禁马吊,你倒好,私下玩得挺欢,不是一次两次触犯禁令,”秦骅端起水杯喝了一口,“若不是被我发现,哪天底下人说漏嘴了,承天府派人抄家,有你哭的。”

    顾皎垂头,这不正因自家夫君是承天府使君,才敢在后宅私下打牌嘛,又不赌钱,只是换一些首饰钗环之类的东西,不拿出去典当就没事,难不成承天府真的敢派人来副手府中清查?那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么。

    “是我的错,不过妇人中流行玩这东西,府君家中也玩,这套马吊还是府君夫人送的。”顾皎说,她不忍看桌上马吊的残骸。

    “那是府君。”秦骅坐到太师椅上,“我不过是个小小的使君,如果有人故意针对我,我有分辩的余地吗?”

    顾皎心神一凝,走到秦骅身边:“难不成有人针对你?”

    秦骅赞许地看了她一眼:“你昨日点卯,是不是遇到徐貔了?”

    “是他?”顾皎惊讶,又觉得不可能,“他有什么针对你的理由?他姐姐可是皇贵妃,徐貔因为科举不利,这才当了个使君,若他能考上进士,再大的官也做得,说句不好听的,咱们这样的人家,他还……”

    “看不上,是吧?”秦骅不急不缓,好像被看轻的人不是自己一样。

    顾皎面颊微红,她说的是实话,可这话怎么能当着秦骅的面说,她不过和秦骅多相处了两天,就这样僭越冒失。

    “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,徐貔此人心眼极小,我不过一个落魄伯爵,竟敢和他在一个位置上,他便想方设法地想把我踩下去。”秦骅说,“他亲姐姐是皇贵妃,生了最受宠的三皇子,而徐貔是徐家嫡系唯一男丁,未来会继承家业,和他平级的,怎么都该是个侯爷,要么是个公爷吧?”

    “他不过一个买来的举人,你是永和五年的武状元,威远伯府的世袭罔替是你用军功挣来的,你凭什么不能和他平级?”顾皎打抱不平,她和秦骅私下说说罢了,只当是自我调侃疏解,那徐貔是什么东西,还敢真瞧不起秦骅了?

    不过是托生个好家世,有个做皇贵妃的姐姐,也敢这般目中无人?

    若不是有这鼎盛的家世,也不过是个泼皮破落户罢了。

    秦骅眼里含了点笑,顾皎这样子很是有趣,更别说用的是他的身子,他忙抿了口茶,又偏头瞧了会儿新摘的海棠花,这才把嘴角的笑意压下去。

    那一点笑意消散,他便又是那冷冰冰、严肃无趣的秦使君。

    “你不要气,我本意是告诉你事事留心,步步小心。”秦骅语重心长,“你年纪小,又在南国长大,不懂这高门大户的弯弯绕绕,别人做得的,你大多做不得,你要是要做,三思而后行,事先与我说一句,我又不是管着你,这不让做,那不让做。”

    他停了一刻,道:“你看,你养戏子我都不说你,我对你并无苛刻,以后万事多找我商量,更何况今非昔比,你我身体互换,我不懂后宅人情,你不明官场争斗,更是要步步为营、如履薄冰,记住了吗?”

    顾皎听他说起养戏子,眼角抽了抽,声小如蚊鸣:“知道了。”

    “嗯,用饭吧。”